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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社会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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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东亚社会创新”专栏文章，该专栏由乐平基金会支持的东亚社会创新倡议（EASII)出品。EASII旨在推动东亚地区跨界、跨领域的社会创新理论与实践的分享、交流和合作。
“认为自己是不平等和关系网受害者的韩国青年们正向当权者表达着自己的愤怒。然而事实上，每个人都被不断变化的社会结构压得喘不过气来。社会正处于一场争夺有限资源的战争中，比如争抢一份好工作。而只有富人才能赢得这场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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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本文由EASII韩国成员LAB2050提供，LAB2050是面向下一个世代的政策倡导智库作者：黄世媛（Sehwon Hwang），Lab2050研究经理
2019年的夏天，韩国社会正处于一场巨大的动荡之中。无论是日韩的紧张关系、北朝鲜吹嘘的新武器，亦或是中美贸易战，热度都比不上韩国一名法官提名人为女儿考名牌大学找门路的丑闻。
这起丑闻让人诡异地想起2018年的一部热门电视剧，《天空之城》。这部电视剧讲述了韩国社会顶端社区的一群教授、医生及其子女所发生的故事，在韩国观众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剧中的父母作为积累了大量财富和社会特权的顶级阶层，仍然在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名牌学校，如首尔国立大学医学院。他们的职业成就和关系网在帮助子女获得学历证明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剧中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学霸孩子感到十分绝望，因为她意识到了自己永远无法进入特权阶层的世界。现实世界的“天空之城”发生在电视剧播出一年后。某医学院教授私下帮助一位知名律师、司法部长候选人就读高中的女儿挂名发表顶尖医学论文，藉此入读名牌大学医学院。这位律师后来仍被任命为司法部长（译者注：此处指获韩国总统文在寅提名，出任法务部长的曹国）。韩国民众，尤其是年轻人，对“特权暗箱操作”的存在感到愤怒。一些顶尖大学的学生会每周举行示威，要求司法部长辞职。
这起丑闻引发了诸多问题：韩国社会真的公平吗？阶级在韩国社会仍然存在吗？社会不公正和不平等是否应归咎于自由派精英？然而，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这起丑闻说明了今天韩国社会的两个现实：好工作消失的速度有多快，整个国家有多焦虑。韩国的经济增长放缓已经延续了几十年。过去能提供良好就业机会的企业如今正在削减岗位，而新兴产业不能提供有保障的就业机会。这种情况会给社会带来各种冲突，韩国或许也不例外。
经济增长和产业发展创造了就业机会。企业员工有更多的机会调到组织内的其他部门，甚至晋升到管理职位。在过去，合同制员工有机会转为正式员工；在职级晋升方面，高中毕业生与大学毕业生会受到同等对待；高中毕业生仍有可能被提升到领导层。如果这样的就业环境仍然存在，那么那些试图通过“贵圈”使其子女更成功的人，只要不触犯法律就不太会引发众怒。毕竟韩国是一个有着浓厚血缘文化的国家，给亲戚或熟人找一份好工作在过去被视为一种美德。但这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即使是被认为最容易找到好工作的名牌大学毕业生也在担心，自己在所属企业中的地位会消失。曾经雇佣数百名新员工的顶尖公司的研究生项目几乎消失了。其他招聘途径，如教授或熟人的推荐，现在已成为过去。由于就业岗位的减少，韩国社会越来越关注招聘流程的公平性。通过公开竞争上岗的雇员在舆论的语境里是“合法的”，而那些走后门的则是“非法的”，理应受到道义上的谴责。工作岗位正随着科技的进步逐渐减少，于是上层阶级想方设法为他们的孩子争取到那块馅饼；因为尽管他们拥有当下的权力和财富，但是他们也不确定自己孩子的前途。因此，他们会在尊重游戏规则的前提下，努力让他们的孩子更顺利地“达到终点”。而当这些行为被曝光后，那些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的立法者、首席检察官、银行行长和企业高管们因非法索取贿赂而受到调查，并被判处监禁。
我所在的LAB2050从去年开始研究制造业城市的就业危机。在以前由造船业和汽车工业驱动的城市，如贡山市、吉杰市和昌原市，制造工厂常常能提供良好的就业机会。许多人通过家庭关系找到了工作。但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一些工厂甚至几年都没有雇佣过正式员工。2018年5月通用汽车贡山工厂的关闭对该市来说是一场灾难，成千上万年轻人未来的“铁饭碗”在一夜之间蒸发了。然而，这些城市的高中教师和家长们仍然试图将高中毕业生推向汽车和造船业，即使这些行业现在只提供合同制的短期职位。也许他们是在怀念着经济繁荣的黄金时代，或者他们只是不知道任何其他的选择。认为自己是不平等和关系网受害者的韩国青年们正向当权者表达着自己的愤怒。然而事实上，每个人都被不断变化的社会结构压得喘不过气来。社会正处于一场争夺有限资源的战争中，比如争抢一份好工作。而只有富人才能赢得这场比赛。
不论是否富有，每个人都很焦虑和沮丧，都被不断变化的社会结构所压抑。没有内部信息的普通人，无论他们多么努力，都无法为他们的孩子找到一份好工作。图片来源：Shutterstock
父母那辈人口中的“好工作”正在消失。那些仍然相信终身就业铁饭碗在今天仍然有效的父母们，正在迫使他们的孩子去接受一份差工作。图片来源:Shutterstock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这一变化趋势下还出现了另一种变化，那就是对“好工作”的定义。虽然韩国的父母们动用所有资源，试图为孩子去找一份他们眼中的好工作，但其实那份工作却已经不是孩子们想要的了。韩国年轻人仍然认为在顶级大公司的终身雇佣是理想的职业。这主要是因为韩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和金融结构偏向那些有“正式、稳定”工作的人。年轻人看重工作的自主性、合拍与否和发展潜力。一家妇女团体2015年的调查采访了20名20至40岁的女性。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想要一份有发展潜力的工作，他们不希望在会受到不同性别待遇的歧视性环境中工作。而希望制作所（Hope Institute）2017年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韩国20-30岁的年轻人认为，一份好工作应该是有意义并能提供学习机会的。韩国年轻人对顶尖企业的传统企业文化深感不满。对此父母们认为，当年轻人被提升到管理职位时，他们不仅会习惯这种文化，还能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和权威。但年轻人则认为，仅为了升职而在这样的组织里牺牲很多年是一种浪费。
出路在哪里？今天硅谷的轻松、有创造性的工作环境被认为是年轻人自己开创的。我们是否应该容许青年人寻找、创造他们想要的工作，而不是期望他们去适应已经过时的工作呢？如果在小企业工作的人、每隔几年换一次工作的人，自由职业者都能享受到和在顶尖公司工作一样的安全感呢？向这类群体提供与大企业相同的社会保险可能是需要迈出的第一步。如果小企业在员工和管理团队之间建立一个横向的沟通渠道呢？那么即使没有像制造业巨头一样的强大工会，员工也同样可以改善工作条件和环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对那些为了孩子的教育一掷千金，做出匪夷所思之事的“天空之城的居民们”感到如此愤慨了。我们宁愿去同情他们。我们也可以从同一个角度来看世界各国对全民基本收入的日益重视。它甚至在美国总统大选中成为一个热门话题。（全民基本收入，即Universal Basic Income，这一政策指每个成员都可以定期获得政府发放的一定金额，数额足以保障基本生活需求。）目前正在韩国讨论的全民基本收入约为每月30万至50万韩元（人民币1788元到2980元之间），还不足以取代收入。但它肯定可以补充社会保障没有涵盖的最低福利标准。社保薄弱的国家可以更积极地考虑这一问题。有了这些基本保障，个人就可以寻找他们想做的事情，并作出更大胆的尝试。延世大学社会学学者、名誉教授赵韩贞（Cho-Han Hyejeong）在她的书中分析说，韩国“正在率先经历发达型失败”（advanced failure）。这意味着，韩国在发展阶段追随先进国家，但现在却在经历危机方面走在前列。她还说，如果韩国找到解决其面临的危机的办法，这将对全球有启示意义。韩国人要求政治家、公务员担起责任来，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找到一条更好的道路，而不是争先恐后地为自己的孩子寻找出路。如果韩国能够为年轻一代制定一项过渡战略，或许能够比我们想象的更早地提出答案。要知道，来自公众的愤怒与积怨也可成为改变社会的强大力量。你认为怎样才算一份好工作？当经济增长放缓，年轻人可以去哪找一份好工作？欢迎在文末评论区留言，我们将把这一期SSIR中文版赠与优秀的留言者。